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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三联生活周刊》:整理“国史”——“二十四史”点校记

添加时间:2012-3-15 14:06:06查看

       

《三联生活周刊》 2012年第10期 主笔:李菁

 


 

被誉为五千年“国史”的“二十四史”及《清史稿》点校本,是新中国成立后整理出版点校本,是规模最大、影响最为深远的古籍整理出版项目。整理工作从1958到1978年,经历了20年,“第一次将全套正史从古董书架上请了下来,成为人人可读的现代整理本”。

 


 

“二十四史”及《清史稿》点校工作留影。左起:魏连科、唐长孺、白寿彝

 

启动

1958年2月9日,古籍整理出版规划小组在北京召开成立大会。古籍小组下设文学、历史、哲学三个组,齐燕铭本人亲任小组组长。小组成员包括叶圣陶、何其芳、吴晗、陈寅恪、张元济、陈垣、范文澜、郑振铎、冯友兰、翦伯赞等共81人,几乎囊括了当时文史研究领域的全部顶级学者专家。
  在成立大会上,确定了古籍整理的6个重点,其中包括“二十四史”。像《资治通鉴》的标点工作一样,“二十四史”的整理工作,实际上也是由国家最高领导人直接出面促成的。1958年7月,毛泽东指示吴晗、范文澜组织标点“前四史”,作为国庆10周年的献礼。于是9月13日,范文澜、吴晗组织邀约了尹达、侯外庐、金灿然等人,一起商讨此事。
  范文澜的助手、历史学家蔡美彪参加了这次会议并负责做会议记录。据他回忆,除了商定“前四史”点校的具体分工和方案外,会议还提出“其他二十史及《清史稿》的标点工作,亦即着手组织人力,由中华书局订出规划”。这份会议记录经由吴晗修改后汇报给毛泽东。不久收到毛泽东复信:“计划很好,望照此实行。”于是“前四史”扩大为“二十四史”。在中华书局组织下,由顾颉刚、聂崇岐、齐思和、宋云彬、傅彬然等人参与,制订了《“二十四史”整理计划》,点校工作也随即启动。
  这一浩大工程的起点,当然从《史记》开始。此前,顾颉刚已完成了对《史记》的点校。“因为是顾先生着手在先,所以当时的首要任务,就是要对顾颉刚《史记》标点本进行体例上的改造。”徐俊介绍。
  这个重要的任务,是由宋云彬完成的。宋云彬也是老一代出版人,1951年,任浙江任省文联主席、省文史馆馆长。因为带头反对迁移西湖边的名人墓,1957年,他成为第一批右派。后来被一心渴求人才的中华书局总经理兼总编辑金灿然调到北京。
  《史记》点校基本由宋云彬重做一遍。那时要在第二年国庆把《史记》赶出来,他每天晚上都要超负荷工作到深夜。“他当时的身份还是右派,每个月都要写思想汇报。在广播中听到第一批摘帽右派的名单里没有他的名字,内心极度沮丧失望,但仍要继续一次次写思想汇报,拼命在灵魂深处检讨自己。有一次参加完中华书局‘十月人民公社’的大炼钢铁运动,宋云彬还在日记里写,要用炼钢精神来标点《史记》。”每每看宋云彬的日记,徐俊说他都充满了伤感与辛酸。
  1959年4月,宋云彬完成全部《史记》校点,9月如期出版。“原来是赶在1959年10月1日前把‘前四史’出齐,可是最终只出了《史记》一种。那时候想得很简单,以为一人分上几卷就可以了,对点校工作的困难估计不足。”徐俊说。
  据蔡美彪回忆,吴晗当年在传达毛泽东关于标点“前四史”的指示时曾提到,毛泽东对他说,送给他的《资治通鉴》精装本“像是块砖头”,“我要在床上看书,得练习举重”(大意),所以会议记录写入“书籍装帧,力求简便”。所以《史记》校样出来后,金灿然给主席写报告说:“按您的指示,出单行薄本的形式。”这也是中华书局标点本“二十四史”,最后都采用平装分册出版的原因。

 

赵守俨

 

参加“二十四史”点校工作会议的陈垣,郑天挺,刘节,唐长孺等专家合影

 

黄金岁月

因为缺乏统一的标准与体例,除了《史记》,早期点校的其他三史各行其是,很不统一,中华书局毅然决定重新拟定标准,以使“二十四史”点校工作“成为代表国家的超越前人的最好本子”。
  这样一来,工作量和工作难度大大增加,工作进展程度也并不令人满意。因为很多专家分散在外地院校,工作时常被本校的教学和科研任务所打断。金灿然与齐燕铭于是打报告给主持中宣部工作的周扬,要求把承担点校的一些学者借调到北京中华书局。此议得到了周扬的大力支持。
  于是,从1963年秋冬起,分布在全国各地的一些著名历史学家陆续调入北京。其中包括南开大学的郑天挺、山东大学的王仲荦、武汉大学的唐长孺、中山大学的刘节等。这些从外地来的学者,大部分都集中到了翠微路2号院。这里一度成了新中国几十年来顶尖历史学家的所在地。“这些学术权威,政治上有的比较顺,有的正遭受冲”,徐俊说,其中比较受关注的是陈寅恪的弟子,档案里对他的政治评价是“一贯反动”——1967年底,当一群造反派要抬陈寅恪去大礼堂批斗时,正是这位“一贯反动”的弟子,挺身而出替体弱多病的导师挨批。
  那时的政治气氛已是“山雨欲来风满楼”,虽然政治身份各不相同,但在翠微路的小院里,他们至少享受学术上的平等与尊重。徐俊说,中华书局专门为他们配了一位秘书,专门负责照顾他们的日常生活。
  1963至1966年,这一段堪称点校工作的“黄金岁月”。很多历史学家后来都写文章回忆过这难得宁静与温馨的一段时光。“这时候,各史都由个人负责,不再用‘大兵团作战’的方式。而过去以那种方法搞出来的初稿,也都重新做过。”赵守俨回忆,这一时期的工作进展得比较正常,完成了《晋书》的点校和部分发稿,《周书》、《南齐书》、《陈书》付型,《北齐书》和《梁书》的点校也基本结束,“其他的史,都程度不等地做了许多工作”。
  1966年5月22日,负责点校《金史》的傅乐焕离开翠微路,到陶然亭投湖自尽。傅乐焕是辽金史专家,因与堂叔傅斯年的关系备受冲击。傅乐焕的死,是“文革”开始前“二十四史”整理工作结束的一个标志。
  不过这当中还有一个小插曲。1967年5月的一天,中华书局收到时任中央办公厅代主任戚本禹传来的意见,要求继续点校“二十四史”,并且可以用“旧人”。因为原任点校工作的学者只有一部分能借调来,于是又从学部系统(即现在的中国社科院)和北京高校补充了一部分力量,加上中华书局原有的工作人员,按朝代分为若干业务组。于是,当北京的政治运动如火如荼时,“二十四史”的整理竟然昙花一现地恢复了工作。不过随着戚本禹的下台,整理工作只维持了几个月又再一次陷入停滞。

 

再启动

第二次启动,缘于一个特殊的政治背景。“1971年,张春桥、姚文元提出由上海来整理‘二十四史’。总理不同意,提出还是让中华书局来做。但是出于政治考虑,最终采取了折中方案,就是由北京、上海同时承担。”
  因为范文澜已经于1969年7月病逝,吴晗遭迫害致死。所以周恩来亲自批示“由顾颉刚总其成”。“当时国务院办公室主任吴庆彤,由中华书局的领导陪同去顾先生家传达要恢复点校工作的意见,请他负责——那时候顾先生年纪已经很大了,而且他们家的书全都被封上了。顾先生写了一份《整理国史计划书》,很系统地谈了自己的想法。”徐俊介绍说。
  这个时候,中华书局与商务印书馆已经被合并为一个单位。办公地点从迁至王府井大街36号原中国文联大楼。中华书局、商务印书馆仍各自用原名义出书。原中华书局古代史组改称“二十四史”点校组,组长是白寿彝。被分配到湖北咸宁“五七”干校劳动的一批业务骨干开始调回北京。这一次,新增了《清史稿》,由罗尔纲、启功、王锺翰和孙毓棠分任点校。
  于是搁浅了数年的点校工作又开始启动。除了北京的这部分工作,两《唐书》、两《五代史》和《宋史》这5部由上海方面来点校,北京原来保存的有关这五史的点校稿和材料,全部提供给上海参考。体例的调整和确定仍由中华书局负责,具体编辑工作交由上海人民出版社承担。此后,各史陆续出版,到1978年春天,点校本“二十四史”和《清史稿》全部出齐。距离第一本启动,整整跨了20年。
  标点本“二十四史”是一套丛书性的书籍,装帧设计和排版格式大体上也是一致的,书名题签也应当是一致的,“前四史”都是请郭沫若题签的。其他各史如果要五年十年才能出版,即使仍请郭沫若题签,也难免书体会发生变化。中华书局老员工俞筱尧回忆,他思考再三,找到郭沫若的学术秘书王戎笙,麻烦郭老把所有书名一次题写,书体方能保持一致。没想到郭沫若很痛快地答应下来,把《晋书》以下的21部史书的书名全部写好。
  “从整个工程说,最重要的人物应该是我们的副总编辑赵守俨,他可以说是‘二十四史’点校总负责人,从组织工作到审稿中具体问题的确定,都是由他来做的。”提起赵守俨,徐俊满是怀念与尊敬之情,“赵先生是老辅仁毕业的,他的爷爷辈就是《清史稿》的总修纂赵尔巽。赵先生出身世家,他的字写得很漂亮,人也极其儒雅。那些到中华工作的老先生,都非常怀念他。我们内部一直都说他是‘二十四史’点校的实际组织者。”
  “如果说赵守俨先生是实际组织者,那么宋云彬是绝对的第一责辑。”徐俊说。《史记》完成之后,宋云彬又把《后汉书》点校完成。“南北朝各史,到《梁书》之前,开始都是他责任编辑。可是说到1966年之前,‘二十四史’的责任编辑里最重要的就是宋云彬。”
  纵观这20年,每一位参加点校工作的学者,都是值得笔墨书写的大家。参与时间比较长的,还有武汉大学的唐长孺。“唐先生这样连续三次都到北京承担点校,而且北朝四史被认为是‘二十四史’中点校最好的,学术质量是最高的,在学术界影响也特别大。著名史学家田庆余先生说,在魏晋南北朝史研究方面,唐长孺是继陈寅恪之后的又一个标杆。”
  “‘二十四史’的故事太多了,比如点校《三国志》的陈乃乾,他以前在上海开过书店,对古籍版本造诣深厚,那时候叫‘南陈北赵(万里)’;还有山东大学的王仲荦,他是章太炎的弟子;当时里面最年轻的是辽宁的罗继祖,是罗振玉的孙子,家学深厚。聂崇岐去世后被调到北京来继续点《宋史》……”讲起这些典故,徐俊如数家珍。这些故事,连同这些凝结着史学大家心血的作品,也成了百年中华书局一份沉甸甸的记忆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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